在那个清明的烟雨朦胧中,我首次见到了你。春寒料峭,山坡上的草色亦沾染了些许寒意。我紧抱着双臂,躲在父母温暖的身影后,目睹着家族长辈们在祖坟前轮番焚香祭拜——那小小土包上,挤满了亲情,却也温馨满溢。偶然回首,便发现了你的存在。
在对面的山垄,草色稀疏,你独自一人在一座低矮的坟前忙碌。风儿调皮地吹倒了你刚插好的香,你手忙脚乱地扶正,那笨拙的模样本该逗人发笑,我却笑不出来。寒风中,你单薄的身躯跪在坟前,宛如一朵风中摇曳的花。长久地跪着,没有子女的陪伴,唯有沉睡的亲人,若他们有灵,或许正以悲悯的目光俯视着你。
奶奶轻声告诉我,你孑然一身。
你的故事仿佛苦情剧的女主角,丈夫早逝,膝下无子。然而,你的眉眼却平和而带着笑意。"看,那就是李奶奶。"奶奶在我耳边低语。我回首望去,你颤巍巍的身影融入远山的暮色,四周空旷的风穿过,仿佛天地间只有你一人。
我知道你是孤独的。那日你从我家窗口走过,听到屋内的欢声笑语,你的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,你说:“真好啊,一大家子人。”你的声音里含着湿润而悠远的雾气,我的眼角不禁湿润。
终于有一天,奶奶对我说:“前面李奶奶快走了,去送送她吧。”我起初不解其意,直到走进你破败的小屋,看到床上你灰暗的脸庞,我才明白你即将离我们而去。出乎意料的是,你床前聚集了许多人,他们都是同村的,有老有少。你嘴角含笑,干枯的脸上唯有眼睛闪烁着光芒。这么多人,都是知道你的好,接受过你的爱的人,此刻都围绕在你身边。你努力嚅动干裂的嘴唇,仿佛在说:“真好……这么多人……”你的眼角溢出晶莹的泪珠,你是带着笑容离开的。那一刻,你不再孤单。
薄暮笼罩着你颓败的小屋,我无法想象,这样的暮色如何每日夺走你的时光。门口的老藤椅上,似乎还坐着瘦弱的你,静滞在时光里,化作一段褪色的画面。岁月悠长,你含笑起身,走向另一个世界,希望那里有你的亲人。那一刻,你不再孤单。